Sometimes, I wish I were an angel. Sometimes, I wish I we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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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秀零]蚌与变色龙

*背景:捣毁黑组织之后两人被轰去度假,关系依然拧巴,离和睦相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Costa Rica, San José.

夕阳散落在街角的水果车上,摇曳着向下爬行,尾巴顺着步行街一直拖到人群聚集的公交车站。这里的路起起伏伏,仿佛没有一块平整的。金发男人熟练地跨过地面的凹陷,穿过堵得动弹不得的车流,沿着人行道向上走。废弃的旧的堡垒旁耸立着新的堡垒,布满陈年弹痕的瞭望塔和簇新的混凝土方块隔着街道对望。他从中间走过,挺得笔直的背影像一杆长枪。


走到一个街心公园的时候起了晚风,比想象中的要冷。降谷零拉上外套拉链,打算找个地方解决晚餐,却在绕过中央耸立的石质纪念碑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景象——令罪犯闻风丧胆的FBI王牌此刻顶着一头及肩的黑发坐在台阶上逗狗,身上浅灰色的短袖、皱巴巴的运动长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懒散的旅游者。

“降谷君,好久不见。” 被观察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探究的目光,转过头先冲他打了招呼。

想起风见塞给他一张机票后把他连人带常备的出差行李送到机场的行为,降谷合理怀疑此次相遇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且参与者为复数。

“好久不见。”他干巴巴地回道,和脱离工作环境的赤井秀一聊天让他有些不自在,“你……”

还好对方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没等他话音落下就说:“休假,被朱蒂他们赶出来了。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一起喝一杯?”

或许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拉美国家共享的阴魂不散的关于奴役、屠杀与反抗的记忆,连血色的黄昏都显得十分平和。降谷心头莫名的躁热尚未聚拢破坏性的冲动便被抚平了。于是即使明知事有蹊跷,直到对方自顾自地起身带路,他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他们往常见面,从来都不得安宁。要么是唇枪舌剑,为一点儿小事呛个没完,要么是生死时速,肾上腺素飙升的速度追不上仪表盘的指针。互相试探、见招拆招、拳脚相加更是家常便饭。难得语气冷静正常沟通的时候,两人肯定浑身上下都是火药味和血腥味,并且至少有一个断了骨头。但这个地方似乎有什么魔力,能让所有棱角与疼痛都消融在长风里。他们破天荒地安安静静地并肩沿着生着茂盛杂草的长长的铁轨走了很久,仿佛一对熟稔多年的老友。

路过破烂的红砖墙,上面挤挤挨挨的手绘世界名画地让赤井想起纽约百老汇背后一面边贴满音乐剧海报的墙。他慢下脚步,打开手机拍了张照。

“艺术总是在不起眼的地方生长,不是吗?人也是……”

降谷很少用这种飘忽不定的语气说话,这使得赤井隐约感到他话里有话。

 “你有心事?” 赤井问道。

回答他的是短暂的沉默和摩托呼啸而过的引擎声。


他们都不习惯向别人暴露自身。一个总是像蚌似的紧闭着壳,另一个则是秉持神秘主义的变色龙。吵架的时候偶尔会漏出一点儿真心,但也很快被默契地忘记。

赤井用余光打量起与他并行的降谷,从眼下的青黑和紧绷的唇线中读出强撑着的疲惫。那种伪装的平衡太脆弱也太坚强,令他不忍故技重施,点燃战火。探听隐秘心事有很多方式,幸运的是这次不算短的假期能够让他尝试不那么急功近利的一种。于是他没有执着地追问,而是朝着远处逐渐嘈杂的人声和音乐走去,下沉的晚霞给他镀上浅淡的绯色。


又拐过两个路口,赤井看着右前方说:“到了。”

降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排半露天的铁皮棚子,中间有个缠满彩灯的挂着“Lolita”的牌子。看起来还不错,他在心里评价道。走进去想点餐的时候却和赤井一齐傻了眼。

“你会西班牙语吗?”降谷看着吧台的菜单问。

旁边传来的回答不是很有底气:“——会。从上往下依次是猪肉的,牛肉的,海鲜的,素食的……”

“……猪肉的什么?”

赤井语塞,转头拉过服务生试图弄清楚菜式。降谷等了几分钟,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走到边上的日式吧台点了寿司和当地的招牌酒,拿着牌子找了个空旷的角落便坐下了。赤井没过多久便跟了过来。

“你点了什么?”

看起来总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的FBI王牌闻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窘态。“汉堡,加了这里特产的芝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降谷大笑,差点磕到身后的石墙。

降谷每次看他出糗都会毫不客气地出言嘲笑,对此赤井早就习惯了,但这次不知怎地笑得格外厉害,要靠着墙才能勉强把气喘匀。

侍者把酒拿来了的时候,肆无忌惮地笑了半天的降谷将将恢复正常。托盘里放着两杯酒。一杯是很有特色的水果鸡尾酒,另一个则是平平无奇的玛格丽特。

赤井端起属于他的那杯没有新意的玛格丽特,举到眼前。

“敬假期。”

降谷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冰凉的穿堂风和着酒杯里冰块的撞击声,听得人牙齿打颤。


或许是因为远离故国暂时和责任松绑,目睹FBI王牌吃瘪也使他心情舒畅了不少,半杯酒下肚后,降谷生平第一次决定丢掉形象包袱。

赤井猜的很准,他确实有心事。

“PTSD,”他终于说出了困扰他大半年的梦魇,“起初是反复梦见最后那次围剿……“

他得知警视厅内鬼身份时正扮演着“安室透”的角色。所有窗帘都被拉上了,只有墙壁上一盏幽蓝的月球灯还亮着。琴酒坐沙发的另一端,离他只有半米远,朗姆靠着吧台,整个人藏在阴影里。

考虑到没有携带任何窃听和跟踪设备,且ZERO组的其他人已经按计划和赤井带领下的FBI一起去追踪乌丸莲耶,他没有联系待命的风见而是选择将暗号发给柯南,希望辗转靠他父亲工藤优作联系上在指挥部的ICPO特派员。但后来事实却证明这是他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因为那时恢复成工藤新一的柯南正站在贝尔摩德旁边,分别被基安蒂和科恩拿枪指着。

没有及时揪出内鬼最终导致近三分之一参与围捕的警员在人数和装备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被迫正面迎击组织的雇佣兵,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才得以结束这场耗时五年、牵扯甚广的行动。

尘埃落定的三个月后,他养好了一身伤,正式回归搜查一课。然而那抹冰冷的蓝光没能和假身份一道被埋葬,依然不分场合地从他眼前闪过。

“——后来逐渐在白天出现幻觉……”

所有牺牲名单上他熟悉的、以前任务中没救下的、甚至他作为波本时死于他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在日光大盛的时候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自动贩卖机前和RX7的副驾驶座上。直到风见发现不对劲好说歹说把他送去医院做检查。


“你试过像‘波本’和‘安室’那样,跟糟糕的记忆共存,但是失败了。”

降谷盯着赤井洞见他隐藏的秘密也毫无波澜的脸,想道:“这个人果然还是冷硬直接的让人火大。”

然而紧接着,赤井说的话让正欲呛声的降谷愣住了。

“明美死的时候我束手无策。后来找到了她妹妹,我就自己看着,实在不方便的时候都会派人去跟着。结果还是没能把人保护好。”他曾发誓绝不让同样的事再发生。但他食言了。扣下扳机的同时FBI的王牌狙击手透过瞄准镜看见自宫野志保脖颈处喷薄而出的血液,洋洋洒洒,隔着几百码浇了他满头满脸。从那以后,他每次用那支Super Magnum都能闻到强烈的血腥气。

降谷读过FBI方面递送的报告,上面清楚地写着赤井秀一在整个过程中冷静理智,击毙了乌丸莲耶之后才转向解救被白兰地控制的宫野志保。即使有一名人质牺牲,击毙两名国际通缉犯、支援队友抓捕其余组织成员,他的任务完成的也称得上优秀。

然而直到此刻,降谷发现狙击手一向锐利的目光在叙述时隐匿在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构成的阴翳里,才意识到赤井内心的愧疚不比自认有负重托的他少。

“我们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即使能想出一千种救人的办法,事到临头也不见得有一个奏效。”赤井继续说道,语气平常得仿佛不曾悔恨过,猝然摆脱阴影的那双狼瞳摄人心魄。

“零君,别逃避。”


对方突然改变的称呼和坚硬如刀的眼神宛如当头棒喝,敲得降谷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靠着频繁地切换身份,他一直把自己藏在游刃有余的面具背后。溅上血了就换掉另一副,抽空把血迹洗掉隔不了几天就又能戴上。穿行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目睹无数人死亡的他从来没有以“降谷零”的身份认真凝视过死亡。

他不敢。

于是降谷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开始喝酒,直到侍者把餐食端上来。


赤井尝了一口汉堡,咽下之后突然说:“味道不如你做的三明治。”

“别想了,不会给你做的。”

“那,用寿喜锅做交换?”

降谷眼底仍然盛着那些飘渺的影子,以至于隔了近半分钟他才恍惚发觉自己听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我以为你只会做咖喱。”

“自己住的时候懒得麻烦,咖喱比较省事。不过其实我会做挺多菜,毕竟有段时间家里只我一个人照顾弟妹。”

弟妹,指的是那个咋咋唬唬的假小子和十分随性的太阁名人吧。即使很久以前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降谷每次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思绪也因此被带偏了:“说起来好笑,‘莱伊’难相处得人尽皆知,却拿自己妹妹没辙。” 第一次见到他妹妹的时候,临时凑成的三人组正要去做掉一个收了贿赂却反悔了的政客。结果背着枪的景光在‘莱伊’的无声威胁下,不得不先搁置任务,把用于伪装的吉他从琴包里取出来教他妹妹弹。

“‘波本’听着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不也主动去给小孩子烤蛋糕。”赤井毫不留情地回敬道。隔不了两周就拉着“冲矢昴”研究配方、倒腾模具、打蛋糊、摆造型、做装饰,虽然肯定也有专门给他找麻烦的意思在,但是降谷当时显然乐在其中。

降谷想说那是角色需要,但对上赤井戏谑的表情就哑了火。波洛有它独有的味道。即使复职以后再没去过,如今他也依然能想起各种蛋糕和咖啡的香气混杂起来搅出的那种令人沉溺的温暖。于是他没有张口反驳,而是拿起一个寿司塞进嘴里。


曾经多少举步维艰、命悬一线的时刻,他都尚有余裕招惹对方,也能得到与之相配的回应。不论真心假意,有谎言做润滑剂,相处起来总归不会让彼此过于难堪。而在这个寒意漫上的夜晚,从心照不宣地决定放弃说谎开始,二人之间的对话就变得磕磕绊绊。他们像是退潮之后月光下裸露的礁石,布满细密的孔洞或者附着成片的藤壶,夹在海浪和滩涂中间互相凝望。越不过累累沉疴,只好退而求其次,捡些不痛不痒的来说。若是换做别人兴许不一定会冷场,但他们恰好都不擅长无目的闲聊——可供分享的温和日常太少,三两句便说尽了,徒留一片空白。


门口突然来了群年轻人,进来呼啦一下就坐满了隔壁的长桌,拯救了话题用光的两块湿漉漉的石头。他们就这样默然地在逐渐鼎沸的人声里吃完饭结了账。


把信用卡收进钱包,赤井没有急着起身。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暗冰有融化的迹象,以他的性格不趁热打铁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他慢慢眯起眼睛,神色放松地做了一个扶眼镜的动作,沙哑低沉的嗓音也带上了调笑的意味:“零君,在学会坦诚地面对死亡之前,不如先坦诚地面对我?就从告诉我你住在哪个旅店开始。”

降谷看见那个熟悉的神情才想起和他眼前这位还有账没有算:反思不急这一时,赤井披着“冲矢昴”那张羊皮欠的债,他却非要趁这个机会讨回来不可。

“有本事就自己找过来,”他撂下话便走,还不忘补上警告,“不许跟着我。”

被留在原地的孤狼睁开眼,水绿色的瞳仁里倒映出一个身披暖黄灯火大步往外走的背影。他感到自己身上陈旧的伤痕在微微发热。

“那么一会儿见,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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